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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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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畫

寧逸從窗口往下看, 見那幾人喪心病狂地放火,根本沒有要往樓裏進的樣子。

火光映得幾人兇神惡煞, 顧得皺著眉頭端詳片刻:“是翁南手下的人!”

翁南搖擺於副州長和翁家之間,騎墻派做到極致,也不知他最終是被哪邊斬草除根,現在是死是活都畫個問號。

幾名壯漢放完火,扭臉退到院外車裏,看火越燒越大。

“咱們得兵分兩路,”寧逸著急說, “老顧,你跟著他們,看上線是誰。”

顧得遲疑著, 看了一眼尚沒打開的門鎖。

寧逸“咳”一聲,擡腳就踹。三腳下去,門鎖飛散成一堆零件,崩得倒出都是剛才撬鎖,是怕被對方發現, 現在都要一把火一了百了了, 還在乎什麽被發現。

顧得一拍腦門子:“我糊塗了, 老板你註意安全,隨時聯系。”他說完下樓, 尋到樓體背面火勢小的地方翻窗而出, 從後路繞回車上,貓著去了。

“動作快!咱們也得在一刻鐘之內出去。”寧逸急跟張日堯說。

絲絲縷縷的黑煙飄到三樓, 空氣裏散開一股焦糊味, 隱約聽見幹木頭“劈裏啪啦”的爆響,

寧逸往被踹開的房門看進去迎面一張辦公臺, 居然是整塊梨花木雕出來的,沙發是真皮的,工作椅也是根據人體工學設計的高級貨。

貴重家具尚在,文件、電腦一類的辦公用品都不見了,只零星散落幾張紙。

看模樣,是走得急,舍財不舍秘密,把重要的東西都帶走了。

但寧逸不甘心,跟張日堯說:“看他們有什麽遺漏,我去閣樓看一眼,無論有沒有發現,十分鐘咱們必須走。”

話音落,他撩開步子,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上頂層閣樓。

閣樓房間門口鋪著地毯。

寧逸識貨,那毯子是羊毛混合絲綢手工制的,像有年頭的古董貨。這樣的東西即便是新品也要上百萬……居然用來鋪門口,而且帶都不帶走。

地毯上的歐式花紋搭配閣樓的對開木門典雅覆古。料想歲月安寧,日光或月光斜灑落在門前,該是一副神秘幽靜的敘事畫面。無奈寧逸現在顧不得文藝情結,他強盜附體,對那藝術氣息濃郁的大門依舊擡腳就踹,差點閃了腰

門根本就沒上鎖。@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寧逸一腳毫不留情,要不是瞬間反應過來收回幾分力,現場就得劈叉。

斜頂的閣樓內部,空間非常小,用空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墻上有常年放置箱子或桌子刻下的痕跡,東西已經不見了。

只在屋子地面正中央,臉朝下趴著個巨大的相框。

寧逸掃一圈墻上的痕跡,確定它本來是掛在大門左邊的墻上。畫框的尺寸超過了對開木門的大小,需要卸掉門口才能弄走。估摸是來不及弄走,把它留下了。

寧逸有點失望,覺得能被留下的該不會是什麽重要東西,他轉身想走,終歸是不看一眼不甘心,費勁巴拉地把畫框從地上掀起來,讓它斜倚在墻邊。

那一人多高的畫框裏,又是一副油畫。

火光已經漸有沖天之勢了,焦熱的紅光跳進閣樓的斜窗,給畫作打了迷幻妖媚的影。

寧逸退後幾步,盡量讓畫作收進視線範圍,見那畫上是個中年男人,穿著三件套的西服套裝,坐在歐式座椅裏,神色平和地註視著看畫的人。

寧逸不懂油畫,也不認識畫中人,又湊近了細看,發現畫是死裱的,在畫框裏拿不出來。他用手電仔細照了一遍邊緣,巴望著能像小說電視劇裏似的發現什麽機巧。卻只瞥見畫作的右下角,有款和贈言,筆觸很淺。

再看,心驚不已:贈父親韓陌。韓綾,年,冬。

這是韓綾十六歲時畫的畫?畫上的人是他的父親?

寧逸腦袋發懵,如果韓綾是他的生母,那畫中人是他素未謀面的外公嗎?他是誰……

他看著畫布發呆。

畫中人的輪廓骨相,能看出丁點歐洲人血統,寧逸打開手機前置鏡頭,看自己,非常排斥地想:半點不像。

他霎時想起季暝秋白天在車上的疑惑韓萍淑為什麽不擔心被判叛國罪。

如果這人是她的父親,說不定她也和倪定鋒一樣,是X國人。

寧逸給油畫拍下照片,聽見張日堯在樓下喊:“小寧總,咱們得走了!一樓已經被火漫了!”

寧逸應聲出門下樓二樓樓道徹底籠了,滾滾煙塵往樓上竄。他趕快和張日堯進洗手間,各自淋了一身水,推開窗戶往下看不算太高,尋常狀態下,大老爺們鼓足勇氣直接跳下去沒什麽問題。

而現在,下面是一圈火,火苗子已經掠得四五米高了,地理環境難以助跑,寧逸自問奮力一躍大概可以跳出去,但張日堯……

“你先,往遠跳,身上是濕的,挨一下死不了,落地記得找準方向。”寧逸語速飛快地說。

他以為張日堯要醞釀片刻,尋思著實在不行就給他來一腳助助力。沒想到,對方不等他話音落,一躍而下。

比當年陸依萍跳橋的氣勢分毫不差。

饒是如此,張日堯依舊被火苗子舔了一下,就地一滾,翻了一身土,雖然狼狽,好歹沒讓火燒起來,比寧逸預料的強太多了。

寧逸隱約知道張日堯的經歷,淡淡一笑死過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樣。

他也跟著跳出去,平安落地。@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二人繞後路翻墻出去,見顧得的車還停在原地,遠處縱火犯的車也沒動,想來他們是打算看這樓燒塌才算罷了。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顧得見二位上車灰頭土臉,遞了純凈水和紙巾。

“大多是日常上課的文件,但我發現了這個,不知道有沒有用。”張日堯說著,拿出張紙遞給寧逸。

上面是類似花名冊的名單,還是被張日堯用鉛筆拓畫出來的,名字都是拼音,寧逸一個個看下去,在其中一格看到了“Fan Yirui”範一睿,那個不知名的孩子在日記裏提到的朋友。

範一睿的名字後面被做了三角標記。

寧逸把名單翻拍了一份,給陳添薪發信息,同時顧得發動了車子。

縱火犯們的七座商務已經拐上了郊外的公路,顧得踩油,遠遠地墜著前車。見他們行駛的方向並不是回市區的路,反而越開越偏僻,是往海邊去的。

手機信號漂洋過海,照片瞬間傳送到陳添薪手機上。

正巧這時,季暝秋在他身邊。

季教授瞥見發信人在甜心同志的手機備註上是“社會主義毒瘤”,頓時知道那是寧逸,看到照片,一下就不淡定了。

其中一張拍攝得是一幅巨大的、斜立在墻邊的油畫。照片的光影,分開冷暖兩半,一邊火光淒惻,一邊手電光冷白,明暗交錯中,把已經破出裂痕的玻璃框打得像一面鏡子,映出拍照人的身影那人站在畫框前,展肩、收腰、大長腿。

只看輪廓,季暝秋就認出那是寧逸。

這貨說要出差兩天……卻在這麽一副場景下拍照?

去哪兒作禍了!

他看陳添薪。

陳隊表情微妙了三秒,決定投降:“沒刻意瞞你,人家寧逸心疼你病著,跟我說你不問的話暫時不跟你提,他在X國。”

跟著,陳添薪竹筒倒豆子,把因果說了。

季暝秋沒生氣,只是覺得有點鬧心,現在他好像成了幫不上忙的那個,他理智上知道,自己的狀態和專長讓他只能這樣,但在感情上,他又不甘於這樣。

深知不擰巴就不會難受的季教授,暫時把自己擰巴成了一條毛巾。

其實平心而論,季暝秋並不是什麽都沒做。

大半天的時間,他由技術處的同事配合著,掘地三尺地挖韓萍淑的過往。

只不過,收效不好,無論是韓綾還是韓萍淑,像被人抹去了痕跡,能查到的資料全都幹凈無比,其實虛得不能再虛。

直到這幅畫出現在眼前@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翁家和副州長之所以都折在馮許手裏,是因為他們“窩裏鬥”。那麽“窩”是誰呢?背後藏得更深的人和韓綾關系密切,是他幫助韓綾把國內的個人信息掩蓋得非常完美嗎,又或者是……

“咱們撈錯池子了。”季暝秋跟陳添薪說。

陳添薪在看寧逸發來的名單,安排陸琴按照名單查對應人,聽見季暝秋說話,“嗯?”了一聲,回轉心思看他。

“韓綾的父親像是X國有身份的人,咱們查韓綾的資料,該去X國的國民信息庫試試。”

話音落,陳添薪電話響,是寧逸打來的視頻電話

寧少爺此時,正從車上下來,在碼頭邊吹海風。

遠處,一輛大客車敞開車門,讓乘客魚貫而出,其中很多是孩子,年紀大的十來歲,小的只有五六歲。他們穿著統一的衣服,由幾名大人領著,渾渾噩噩往船上去。

寧逸把後置鏡頭調成前置,對季暝秋笑了一下,然後著急跟陳添薪說:“我們跟著翁南的手下,發現一批疑似是實驗受體的小孩,看樣子要上貨輪偷渡,或許是回國。我發位置給你了。”

陳添薪跟季暝秋對視一眼,說:“你把輪船編號發給我,我立刻聯系截停!”說完,他急往閆局辦公室去了。

這一夜,陳添薪不知去哪兒忙活了。寧逸中途發了一張自拍給季暝秋,背景是明月共潮生的海面,靜態照片也有流水生金的靈動,寧逸借位把月亮罩在掌心裏,比了半顆心,笑得很恣意。照片配的文字很簡單:想你,我平安。

季暝秋掃視一圈,他眼前不是電腦就是文件,實在沒什麽發揮的空間,往窗外看,月亮蓋在雲層裏,連天涯共月圓的浪漫機會都沒有。他只得擡起左手,把手串和心臟監控設備推到腕骨位置,讓相機正好能拍到,也比了半顆心,發回給寧逸:早點潤回來。

寧逸回了個麽麽噠。

然後,季暝秋和技術處的同事徹夜對著電腦。

事實證明,撈魚的網果然下錯了池子,而今一網撈到X國,光是境外搜索引擎裏,都能查到的散碎又不可忽視的線索。

他通過關鍵詞檢索,顯示發現韓陌的身份好不簡單。跟著,他找到一張六十年代的老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與油畫上的人有六七成相似,只是更年輕些。男人身邊站了個女人,親昵暧昧地笑著,那輪廓跟韓萍淑如出一轍……

季暝秋的心扭曲起來,他大為震撼,他似乎看懂了韓萍淑把自己整老了十幾歲的心理動因。

天還沒亮,陳添薪一直沒回辦公室,只發了信息來說和閆局出去。季暝秋見那技術處的同事實在熬不住了,讓他去歇著,自己也打算到沙發上瞇一會兒。

可事兒趕事兒,非不讓人消停。他剛合眼,手機震響,是條語音信息,發信人是李謹仁博士。

季暝秋看一眼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的技術處警官,悄悄起身把語音轉成文字:季教授,我在一附屬實驗側樓等你,寧逸腦袋裏的東西或許不用開顱就能成功棄用。

季暝秋心頭一喜,給陳添薪發了個消息,開車出發。

他趁著星光把車開到實驗樓側的停車場,下車快步往樓裏走。

“季教授。”有人喊他。

聲音熟悉,溫婉、知性,是個女人。

霎時季暝秋腳步一頓,幾乎瞬間反應過來關心則亂,中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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